上夜三斤狗 下夜三伯公

【文／何石松】

 

頭擺有個李三峰，上夜下夜命不同； 上夜人喊三斤狗，下夜人尊三伯公； 切莫看衰人貧窮，一切都在輪迴中。

　　上夜三斤狗，下夜三伯公，係講頭擺有隻李三峰，生著媸來又貧窮，人人都看佢毋起，上半夜人還喊佢三斤狗；無想著，因為倈仔賺大錢，轉來過年，變有錢人个時節，旋風之間，該兜看佢毋起介人，逐個變到客客氣氣，開容笑面。大家毋係喊佢三叔公，就係喊佢三伯公，正經係「貧窮富貴一念間，上夜下夜不相同」。這有看透世間人情冷暖，歷經人事滄桑，毋好看高無看低，愛立志打拚介涵義在內。

　　聽講，頭擺松口湳泥窿有個人，安到李三峰，出世時節媸藕藕，瘦浹浹，眼大嘴闊紅鼻空，頭大滴啄三斤九兩重，當多人就看衰佢，正名毋喊，斯喊佢三斤狗。這三斤狗，一生人恁苦，因為佢十歲時節，就無爺無哀像路邊草，無錢無銀糴米食，無偎無凴嘴杓杓，無食無著目𥍉𥍉，無奈何就來討食度光陰，上庄討到下庄轉，夜夜睡目在庵中，蚊叼蚊啄無人惜，十分淒慘李三峰。

　　無頭路介李三峰，好得隔壁四叔來介紹，去王財主屋下做長工，當煞猛做事，頭家盡歡喜，使女也中意佢，兩人就結婚咧。人講，貧賤夫妻百事哀，今日全到眼前來，著介衣衫襤褸，鬞頭絞髻，屋下長透冷鑊死灶，食介有一餐無一餐，餔娘枵到瘦浹浹。好得降隻倈仔，安著阿龍，已增志，講該牛皮做遮難過日，毋當出外去做工。一去幾下年都無轉，兩老越過越貧窮，盆頭缽仔都唱歌。屋下無錢米缸空，隔壁鄰舍，還較看佢毋起，日仔過著越來越苦咧。

　　三斤狗去上屋江伯姆屋下借錢，江伯姆毋單淨毋借佢，還賴佢偷厥介金釵，強強拉佢去咒誓，三斤狗無奈何就對天講：「𠊎係偷你介金釵，就會跌落田坎下！」，恁堵好三斤狗，肚屎枵又分人賴，艱苦到無神無神，一下踉蹌，嗄跌落田竇肚，江伯姆黏皮大嫲牯聲嘶：「大家來看大賊牯，正經跢著咧，大賊牯！」

　　三斤狗上借下借借毋通，黏皮斯愛過年咧，仰結煞？唉！正經係「無錢無銀難當家，年三夜四貨難賒；手搬店門敨大氣，無挨無凴凴麼儕？」借無錢，慢慢行等轉。該載，路上看著一隻死雞公，心中歡喜，拈轉去可以好好補身體咧！無胚，雞公落鑊拋拋滾時，聽著一陣一陣介碰門聲，原來係頭先摎佢借錢毋肯介阿東，閼悴悴舂等來，聲聲句句講三斤狗偷佢介雞公，強強摎佢煮到會熟介雞公拿走，還滿庄去喊，講佢係大賊牯！三斤狗分人欺負到門都毋敢出！

　　三十暗晡大過年，鑼鼓聲響鬧煎煎；家家㓾雞捋鴨，歡歡喜喜愛過年。三斤狗三餐都無食飽，哪有閒錢好過年，自家無食無要緊，但是，阿公婆做毋得無拜，斯去豬砧，千拜託萬拜託，正賒著半斤豬肉，煠熟準備過年。無想著，一隻債主追等來愛討錢，看著佢無錢還有割豬肉食，強強就摎佢介豬肉拿等走。三斤狗呻了一聲，講：「別人有肉好過年，𠊎無豬肉，嗄用湯過年。」債主一聽著，翻身倒轉來，扡著一撮泥沙仔，委到鑊頭肚去，害三斤狗連湯也無好食咧。

　　哎！三十暗晡打鑼鼓，毋知窮人苦！三斤狗兩公婆心肝艱苦無人知，囥在屋肚睡目，睡到半夜迷迷痴痴，聽著像人碰門聲，三斤狗驚到會死，係毋係又有人來討債？𠊎實在無錢啊！

　　碰門介聲音越來越大，慢慢聽，正知係阿龍轉來咧，「阿龍，愛有錢正好轉屋喔，無錢轉來會分人看毋起啊！」仰般都想毋著，阿龍賺大錢轉年咧，看該兩隻腳力，扛等兩箱張到淰淰介黃金轉來，箱箱都有百斤重啊！三斤狗兩公婆暢到嘴都合毋密。

　　天光就係過年，愛拜阿公婆咧，星光半夜仰般去買東西來拜呢？毋當就將黃金㧡等去拜！三斤狗行到公廳時節，大家還罵佢：「你無牲儀，也無齋果，兩手空空，又爛衫爛褲，莫到廳下來，你，乞食仔掛紙――瀉祖公係無！」

　　話吂講恬，就看著阿龍帶等腳力，扛等兩箱介黃金，前來拜阿公婆。大家眼精精，目金金，看著這介情形，一個一個面色全變到開容笑面，老嫩大細有个喊佢三叔公，有个尊佢三伯公，哇！三伯公來三叔公，吂拜祖公先敬三伯公。正經係「上夜三斤狗，下夜三伯公」。
　　
何石松 聲檔 — 上夜三斤狗 下夜三伯公（海陸腔）



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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